原研哉先生始終以一種不受外界影響的自在世界觀去面對“日常生活”,用謙遜敏感的目光去發現設計點,然后用精準的洞察力去修正現存的設計行為理念,將現代設計推向一個更高的層次。
下面是日本時報對原研哉先生的一些訪談:
在坐落于東京市中心的一座不怎么開闊的大樓十二層里,我們見到了原研哉先生。他正坐在一張素雅的桌子前,有意思的是在采訪剛開始他讓我在大腦里試圖構想一個盤子,然后想象這個盤子中心越來越深,直至最后變成一個碗為止。
原研哉著一身質樸的套裝,加一件黑色的內T恤,在公共場合很少看到他穿其它服裝,他目光沉靜,透過圓形的眼鏡看著我們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想象那只碗越來越深,最后它變成了一只杯子” 。我坐在他對面,看著這位日本當代設計界最活躍的思想者,他靜靜地想象著一個盤子慢慢地轉變成杯子。
他繼續說道:“如果有人問你盤子,碗以及杯子的分界點在哪?你肯定會質疑自己對物體之間的界限的理解。
原研哉認為這種思維過程是一種“覺醒”,它可以加深我們的對我們討論的物體本身的理解。
原研哉生于1958年,他和他的朋友深澤直人,一個對工業設計界有著同樣影響力的設計師,對日本當代設計領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甚至重新的塑造。無論你是否意識到,之前你肯定遇到過他的設計,即使無法回憶起具體的細節,但至少你知道他的想法和意圖。
在2002年,他成為無印良品的藝術指導和顧問后,不僅提高了無印良品的品牌知名度,同時還擴展了日本設計在全球的知名度。
在無印良品工作是他其中的一個身份,同時他還是一個平面設計師,武藏野藝術大學設計專業的客座教授,原研設計學會的負責人,以及像“白”,“設計中的設計”等知名書籍的作者。他說“空中有許多球,我不知道我到底耍的多少球。”但是活躍于多個領域對他是非常有益的,這樣可以使他更好地面對不同客戶的不同問題。
他說“其實我只有兩個工作,第一是我現在的工作,第二就是對于社會,我提出一些看待事物可能的途徑。這些建議有時候看起來有些荒謬,但是它可以引導我們創作出一些有趣的東西:通心粉和建筑有什么共同點?用一種非人類的視野來看世界像什么建筑?如果對常見的日常產品重新設計,他會成為什么?我們如何為我們的五官進行設計?
原研哉先生作為一個日本設計師,縱觀他過去到現在的設計,他的價值就在于他能夠很清晰地把那些設計和日本的文化哲學緊密的聯系在一起。展望未來,如果說在日本有一個能夠潛心于研究日本設計未來的人,那就是原研哉先生。
談到日本設計的未來,不得不回顧戰后的情景,當時在日本,工業設計和當地制造業是同步發展的狀況。二戰后50多年以來,在工廠工作的人數增多,使得日本冰箱,電視,空調和其他工業產品劇增。從事制造業的工人數量在1992年十月達到頂峰1603萬。
2013年2月,日本總務省發布的報告顯示,到2012年末在日本從事制造業的人數降至不足1000萬,成為50年來最低。那些大量炮制低價,批量生產產品的公司,已經在國外建立了自己的生產組裝線,原研哉先生認為產品可能會被大量復制。
原研哉說“制造業的發展已經遇到了瓶頸,我們必須要轉變一下思路,從生產產品向創造價值轉換。
他所談到的這種價值,也許能夠在一塊普通的瑞士奶酪中體現。
他解釋道,當你在吃奶酪的時候,你不僅僅是在享受奶酪,而且還是在享受一種文化。
原研哉認為日本的設計師需要考慮如何去創造價值,并且要把文化作為一種創作資源。他說“通常我們認為只有材料和礦石這樣的物質才算是資源,其實資源同樣可以是美學,甚至可以是一種文化。”
他認為亞洲國家有一種特殊的文化資源,這種資源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是沒有的。
他說道,在亞洲,生活方式是很有價值的,瑞士有他們的奶酪,法國有他們的紅酒,但是未來的日本將會把生活方式作為一種商品出口。
原研哉先生并非第一個意識到日本經濟正在衰退,以及感受到文化具有巨大力量的人,他的想法是站在一個比經濟部和工貿的“Cool Japan”的解決方案更高的層次與遇到的難題博弈。政府也在自發地試著去改變日本文化在世界上的既有印象。
2012年的一個報告指出“媒體和內容”,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日本的動漫和漫畫作為最重要的資源在世界廣泛傳播到2020年。
但是原研哉并不這么認為。他問道,什么是日本的資源呢?他說他在考慮傳統美學,他已經確定了四個相關的關鍵詞:細致(繊細),細膩(緻密),細節(丁寧),樸素(簡潔)。
原研哉先生認為日本國內制造業的遷移會是影響日本設計結構變化的一個因素,近幾年設計師的角色已經在逐漸改變,從單純的為某個品牌設計好看的產品或者是一個清晰的標識轉變為設計師本人構思一個產業的可能性發展方向。 似乎比較有名的日本設計師基本沒有太多休息的時間。
此刻,太陽已經落山,銀座街上街燈閃爍,色彩斑斕,繁華攝人心魂。原研哉先生的私人秘書,吉野二本柳(Yoshino Nihonyanagi)進入房間告訴我們要在閉館前完成拍照和訪談。她補充道說,我們沒時間,原研哉先生很快要去參加一個頒獎儀式了。
二本柳和我們分享了她與原研哉先生的很多工作行程。
她說“我已經幫他排滿了每天的行程直到2015年。這個月我已經拒絕了至少15到20個他的訪談,因為他的時間已經排滿了,完全擠不出時間了。
二本柳說,原研哉先生白天要在他所在大學上課,還要會客。每天深夜才會有時間去做自己的工作,或者寫書。
二本柳的工作之一就是要提醒原研哉先生,不同時間段的工作。他需要一個日程表,但是他似乎不太愿意按照這個日程表來做,就像剛才,助理都催促了他很多次了,該準備接下來的頒獎儀式了。
就在這時,原研哉先生回來了,打斷了助理與我們的談話,說道:“我在和他們談一小會”。
原研哉先生是生長在戰后日本快速發展的一代。他認為未來的日本設計將會讓世界刮目相看。
日本的地形自然特征非常多樣化,戰后日本一直試圖根據自己地形和資源的優勢來創造工業價值。以一種能夠讓人們在這里發現價值的方式來重建日本景觀,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挑戰。
在2010年,原研哉與FramKitagawa的館長合作一個景觀重建項目,這個項目名字為“Setouchi Triennale”。由于項目非常成功,以至于組織者決定在2013年擴大到12個島嶼。
原研哉先生以教師、設計師以及設計哲學家的視角來看待設計。設計哲學家Victor Papanek在1971年發表了一文“為真實的世界而設計:人類生態學和社會變革”。Papanek通常喜歡關注社會和生態學問題在設計中的重要性。
原研哉先生在他的《設計中的設計》一書中寫道,“我不會針對我不感興趣的東西進行設計。設計應該作為規劃中的一部分。”
此刻我們談論的主題似乎是非常敏感的福島核電站。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核危機之一的福島核電站,難道不會讓他重新考慮社會和政治主義也許會成為將來日本設計的一部分?
他說“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不管是否發生事故,我們都要對將來的幾代人負責。那些使用過的核燃料就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如果讓我選,我會毫不猶豫地反對核能發電。但是我不會公開發表反對的言論,因為我覺得尋找一個積極的方法去解決問題會更有價值。”
談到這點時,原研哉先生停下來,想了一會。
他說“福島的問題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他停頓了許久,來考慮他將要說什么。
在這種情況下,設計所扮演的角色不是突然地或者對抗的,而是更大的,更慢的,更具結構性的。
原研哉先生認為城市不是由偉大的城市設計師創造的,而是由人的欲望堆砌起來的。設計師們所能做的就是提供一些小小的“覺醒”,這些“覺醒”也許能夠改變人們想要從城市里所得到的某些東西,這最終將會導致城市有一個較大的變化。原研哉先生稱這種哲學為“欲望的教育”。同時也是他自己的設計協會所研究的主要課題之一,有些他已經運用在他的工作中。在協會的網站上,他寫道,“雖然欲望和教育都是比較直接的詞語,但是我還沒有找到比它們更好的詞語。設計必定是一個緩慢而又需要安靜的教育過程,這個教育過程又會影響著需求的質量,那就是欲望的標準。”
他說,在無印良品公司里,培養欲望就是要教你說“這個可以做。而不是在做一條精致的毛巾時,你會說的,這個褐色的毛巾可以做。這就是無印良品所要傳遞的‘覺醒’。”作為設計師,我們應該學著去掌控“這個可以做”的應用程度。
原研哉先生對現代世界過度消耗非常的擔憂,他提到那些可以啟發他設計和思考的對象和行為,像日本傳統的民間手工藝品。
在他的書、演講以及訪談里,他會經常留意一些源于日本并和其歷史相關的傳統事物,把它們作為生活或者創作的指南。很少有設計師把這些事物當作一種歷史的變革,但是原研哉先生會很好的把它們與現代事物聯系起來。在這次訪談期間,他多次提到日本的傳統旅館—日式旅館(ryokan),并把它作為例子來講述,在日本是如何創造價值的。
在日本,最昂貴的酒店并不是豪華的旅游度假村,而是這種傳統的日式旅館。他說“這是一個很獨特的現象,在日本傳統的日式旅館要比從西方傳入的五星級酒店更貴,更舒適。”
但是,原研哉先生還在困惑如何效仿在日式旅館中體現的這種價值。他說,“日本需要考慮如何把這種價值在全球進行推廣。
也就是要吸收日本所創造的“財富(richness)”,而不是西方國家所創造的“財富(opulence)”
原研哉先生所提到的民間手工藝和傳統啟發我們把與時代不符的事物重新設計是日本設計的唯一出路,利用那些過去創造的事物,然后對他們再進行重新設計。
“我覺得過時這個詞表達不太準確,但是如果你要在我的設計中尋找美,你就要追溯到室町時代(1392-1573),日本的美學是在這個時代產生。”原研哉先生說道。
他的助理回來,暗示訪談該結束了。但原研哉先生似乎還不想結束訪談。
“我并不是想試著回到過去,也不是想說過去是精彩的,但是就像挖礦一樣,我只是試著從過去尋找可以激勵我們前進的資源。”原研哉先生說道。
雖然原研哉先生準備去參加接下來的頒獎儀式。但是他的思想將會一直影響著將來的日本設計,設計師不僅要設計既美觀又實用的產品,而且也要創造或影響一種文化。
原研哉先生相信這個可以實現,通過加深對“koto”和“mono”的價值的理解,而不是經歷一個“新奇的對象或者一個品牌”的美的實現過程,而是要允許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工作接受未知的事物。
就原研哉而言,未來的日本設計將不再是創造好的解決辦法,而是去尋找好的問題,再不會是以相同的方式去看一個盤子或者一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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